狙公赋芧,曰:“朝三而暮四。”众狙皆怒。曰:“然则朝四而暮三。”众狙皆悦。名实未亏而喜怒为用,亦因是也。——《庄子·齐物论》
有一年粮食欠收,养猴子的人对他的猴子说:“现在粮食不够了,必须节约点吃。每天早晨吃三颗橡子,晚上吃四颗,怎么样?”这群猴子听了非常生气,吵吵嚷嚷说:“太少了!怎么早晨吃的还没晚上多?”养猴子的人连忙说:“那么每天早晨吃四颗,晚上吃三颗,怎么样?”这群猴子听了都高兴起来,觉得早晨吃的比晚上多了,自己已经胜利了。
朝三暮四阐述了这样一个哲学道理,无论朝三暮四还是朝四暮三,其实众猴子所得到的并没有增加或减少,猴子们转怒为喜就显得很可笑。人们总是试图区分事物的不同性质,而不知道事物本身就有同一性。最后不免像猴子一样,被朝三暮四和朝四暮三所蒙蔽。告诫人们要放开计较得失的凡心,因为人的一生一死、一得一失都是一时的,到最后我们将会发现我们并没有失去什么,也没有得到什么。因为无论形式有多少种,本质只有一种。
人要有傲骨,但不可有傲气
吴王浮于江,登乎狙之山。众狙见之,恂然弃而逃,逃于深蓁。有一狙焉;委蛇攫搔,见巧乎王。王射之,敏给搏捷矢。王命相者趋射,狙执死。王顾谓其友颜不疑曰:“之狙也。伐其巧,恃其便,以敖予,以至此殛也。戒之哉!嗟呼!无以汝色骄人哉!”颜不疑归,而师董梧,以助其色,去乐辞显;三年,而国人称之。——《庄子·徐无鬼》
吴王坐船在大江里游玩,攀登上一座猴山。一群猴子看见了,都惊慌地四散逃跑,躲在荆棘丛中了;唯独有一只猴子,却洋洋得意地跳来跳去,故意在吴王面前卖弄灵巧。吴王拿起弓箭向它射去,那猴子敏捷地把飞箭接住了。吴王下令左右的侍从一齐放箭,那只猴子就被射死了。吴王回过头对他的朋友颜不疑说:“这只猴子夸耀自己的灵巧,仗恃自己的敏捷,在我面前表示骄傲,以至于这样死去了。警惕呀!不要拿你的地位去向别人耍骄傲呀!”颜不疑回去以后,就拜贤人董梧为老师,尽力克服自己的骄气,远离美色声乐,不再抛头露面。过了三年,全国人都称誉他。
咸丰八年,曾国藩在给曾国荃的信中说:“古来言凶德致败者约两端:曰长傲,曰多言。丹朱之不肖,曰傲曰嚣讼,即多言也。历观名公巨卿,多以此二端败家丧生。”曾国藩在这里指出了普通人的两大凶德和弱点:傲慢和话多。人一旦有了傲的心,必然会在各个方面放松警惕,祸乱、失败也必然接踵而至。傲是自取灭亡之道,所以古人说骄兵必败。在西方,莎士比亚也曾经说过:“一个骄傲的人,结果总是在骄傲里毁灭了自己。”不管有多大的本领,也不可当作骄傲的本钱。谦虚谨慎,才是做人处世之道。
秋水时至,百川灌河。泾流之大,两涘渚崖之间,不辩牛马。于是焉,河伯欣然自喜,以天下之美为尽在己。顺流而东行,至于北海,东面而视,不见水端。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,望洋向若而叹曰:“野语有之曰:‘闻道百,以为莫己若者。’我之谓也。且夫我尝闻少仲尼之闻,而轻伯夷之义者,始吾弗信。今我睹子之难穷也,吾非至于子之门,则殆矣,吾长见笑于大方之家。”——《庄子·秋水》
秋天来到,天降大雨,无数细小的水流,汇入黄河。只见波涛汹涌,河水暴涨,淹没了河心的沙洲,浸灌了岸边的洼地,河面陡然变宽,隔水远望,连河对岸牛马之类的大牲畜也分辨不清了。眼前的景象多么壮观啊,河伯以为天下的水都汇集到他这里来了,不由洋洋得意。他随着流水向东走去,一边走一边观赏水景。他来到北海,向东一望,不由大吃一惊,但见水天相连,不知道哪里是水的尽头。河伯呆呆地看了一阵子,才转过脸来对着大海感慨地说:“俗话说:'道理懂得多一点的人,便以为自己比谁都强。'这正是说我呀。而且我还曾听说有人贬低仲尼的学识,轻视伯夷的节义,开始我不相信。现在我看到大海的浩瀚无穷,如果我不到这里,那是多么危险,我将会永远被有见识的人讥笑了。”
不见高山,不显平地;不见大海,不知溪流。山外有山,天外有天。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很渺小。望洋兴叹字面意思是因伟大事物而抬头叹息,引申义为在伟大的事物面前感叹自己的渺小。现多比喻做事时因力不胜任或没有条件而感到无可奈何。这则寓言意在告诉我们,做人不要狂妄自大,更不能好高骛远,那种坐井观天、夜郎自大的想法和做法实在要不得。须知,人外有人,天外有天!
昔者海鸟止于鲁郊,鲁侯御而觞之于庙。奏《九韶》以为乐,具太牢以为膳。鸟乃眩视忧悲,不敢食一脔,不敢饮一杯,三日而死。此以己养养鸟也,非以鸟养养鸟也。——《庄子·外篇·至乐》
从前,有只海鸟落在鲁国都城的郊外,鲁侯以为这是只神鸟,令人把它捉住,亲自把它迎接到祖庙里,毕恭毕敬地设宴迎接,并将它供养起来,每天都演奏《九韶》给它听,安排牛羊猪三牲具备的“太牢”给它吃。鲁侯的这种招待把海鸟搞得头晕目眩,惶恐不安,一点儿肉也不敢吃,一杯水也不敢喝,过了三天就死了。
“鲁侯养鸟”讽刺了那些不以正确的养鸟方法来养鸟,而是用供养自己的方法来养鸟的国君。以此向人们揭示了这样的道理:好的愿望必须符合事实,如果只有主观愿望而违背客观实际,好事便会变成坏事。办事不看对象,完全根据自己的好恶行事,好心也会把事情办糟。人与人之间,人与物之间,差异很大。你认为最好的,别人可能觉得不好,甚至可能觉得最差。做人处世,切忌以己度人,主观臆断,这往往会导致事情失败,须牢记主观愿望要符合客观实际。
今且有人于此,以随侯之珠,弹千仞之雀,世必笑之。是何也?则其所用者重,而所要者轻也。——《庄子·让王》
随侯之珠是非常珍贵的宝珠。有一个喜欢打鸟的人,却用随珠作弹丸,去射飞翔在千丈高空中的一只麻雀。人们看了,都嘲笑他。这是什么道理呢?这是因为付出的代价太昂贵,而得到的东西太轻微。
据记载,在我国灿烂辉煌的古代历史上,有两件齐名天下、为历代帝王所必争的宝物,那就是和氏之壁与隋侯之珠。《韩非子》中关于这两件宝物有详尽的记载:“和氏之壁,不饰以五采;隋侯之珠,不饰以银黄,其质其美,物不足以饰。”《淮南子·览冥训》中也说:“譬如隋侯之珠,和氏之璧,得之者富,失之者贫。”
隋侯之珠,价值连城,倘若用它来弹射千仞之雀,则得不偿失,其功用远比不上一颗普通的弹丸。“随珠弹雀 ”常用来比喻做事不知道衡量轻重,因而得到的也补偿不了失去的,也常用来比喻大材小用。做什么事情,都得讲究轻重,为了没什么价值的东西而丢掉十分宝贵的东西,这是一种十分愚蠢的行为。
仲尼适楚,出于林中,见佝偻者承蜩,犹掇之也。仲尼曰:“子巧乎!有道邪?”曰:“我有道也。五六月,累丸二而不坠,则失者锱铢;累三而不坠,则失者十一;累五而不坠,犹掇之也。吾处身也,若橛株拘;吾执臂也,若槁木之枝。虽天地之大,万物之多,而唯啁翼之知;吾不反不侧,不以万物易蜩之翼,何为而不得!”孔子顾谓弟子曰:“用志不分,乃凝于神,其佝偻丈人之谓乎!”——庄子《庄子·达生》
孔子前往楚国,路过一片树林,看到一个驼背老人,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正在粘知了。老人的技术非常娴熟,只要是他想粘的知了,没有一个能逃脱的,就好像信手拾来一样轻而易举。孔子惊奇地说:“您的技术这么巧妙,大概有什么方法吧!”
驼背老人说:“我的确是有方法的。夏季五六月粘知了的时候,如果能够在竹竿的顶上放两枚球而不让球掉下来,粘的时候知了就很少能够逃脱;如果放三枚不掉下来,十只知了就只能逃脱一只;如果放五枚不掉下来,粘知了就像用手拾东西那么容易了。你看我站在这里,就如木桩一样稳稳当当;我举起手臂,就跟枯树枝一样纹丝不动;尽管身边天地广阔无边,世间万物五光十色,而我的眼睛里只有知了的翅膀。外界的什么东西都不能分散我的注意力,都影响不了我对知了翅膀的关注,怎么会粘不到知了呢?”
孔子听了,回头对弟子说:“专心致专,本领就可以练到出神入化的地步。这就是驼背老人所说的道理啊!”
古往今来,大凡有所成就者,都绝不可能是三心二意、朝秦暮楚之辈,大多是用心专一、笃志前行之士。一分耕耘一分收获,春华秋实,这些是亘古不变的真理。清朝纪昀在《阅微草堂笔记》中云:“天下未有心不在是事而是事能诣极者,亦未有心心在是事而是事不诣极者,心心在一艺,其艺必工;心心在一职,其职必举。”时间精力在哪里,成就收获就在哪里,一个人如果能够排除外界的一切干扰,集中精力,勤学苦练,就可以练就过硬的本领。“不一则不专,不专则不能”。做人做事要多一些专心致志,少一些心浮气躁;多一些持之以恒,少一些朝三暮四;多一些善始善终,少一些虎头蛇尾。